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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.快遞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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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誰給你的信心,讓你覺得科學院和夜鶯都是好人?”

董天天在安祈的反問中楞了一下,他擺了擺手,打斷了安祈的話,“我沒有這麽想。說實話,作為夜鶯的狗腿子,我從來沒覺得科學院是什麽正派角色。不過在你看來這犯罪者是不是太純良了點,你幾乎要把他塑造成一朵不谙世事的白蓮花。”

“那你覺得他是什麽人呢?”安祈問。

董天天沒有回答,於是安祈接著問道:“你的前輩們沒有教過你判斷一個陌生人的方法嗎?我記得這是夜鶯的入門必修課,他們的培訓老師會專門抽出時間來帶你扶老奶奶過馬路,直到你能在一次紅綠燈間隔時間裏,準確地判斷出三個人的職業。”

“你接受過這個訓練嗎?或者說,你和你的同伴們接受過這個訓練嗎?”

“我猜沒有,”安祈笑了,“你有兩個同伴,其中年長者是你的心靈支柱,你信賴他就如同信賴你自己,年幼者是你的希望寄托,你願意把所有美好的東西擺在他面前。盡管以你的年齡來看,這種類似於伴侶與子女的角色關系有些奇怪,但不排除你們之間存在收養亦或是夥伴之類的社會形式。”

他的陳述停頓了一下,像是發現了什麽,點頭確認道:“很好,我沒猜錯,你們大概是因為某種因素而聚在一起的小團體,這個‘因素’十有**來自於一項相當刺激的活動。”

“比如逃亡。”

安祈的眸子含著笑,目光透過錄制視頻穿過光屏,看得聶霜雙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。

“在中央城這種被嚴格監管的城市裏,不可能存在沒有絲毫背景的犯罪分子。我其實很好奇你和你的團隊是在什麽時候,或者說因為什麽原因逃到這座城市裏的。畢竟安居樂業還是選一些邊陲小城更為妥當,除非在這座城市裏有你們想要的東西。”

安祈停頓了一下,驀地笑出聲:“董小姐確實很誠懇,你的想法全都寫在臉上了。”

“好的,鑒於你的抵觸,我們不再討論‘身份’的話題。”

“回到剛才的假設,”安祈說,“你十分信任這個小團體中的年長者,以至於我說了這麽多令你反感的話,你依舊坐在這裏,試圖完成他布置給你的任務。這種信任來源於覆雜的條件,首先他會在心理上建設你們之間的信任,比如給你提供一定的建議,讓你通過應用這些建議獨立完成一項困難的任務;其次他會在行動上建立你們之間的信任,比如有問必答有求必應,比如構建一個令人安心的家庭關系。”

“我猜,他現在就在甜品屋外的某個地方等你對嗎?”

“從坐到吧臺前開始,你至少無意識地按壓了右手腕五次,也許你的右手腕下埋著移動終端,也許你的移動終端還保持著和同伴的通話,不過作為一個慘遭套話的目標人物,我想給你提個小小的建議。”

“下回套話請盡量坐在一個熱鬧的地方,如果沒有外物幫助目標人物轉移註意力,你說幾句話就停頓的習慣,很容易暴露你終端對面還有個提供建議的場外觀眾。”

董天天沈默了半晌,驀地笑出聲:“既然你知道我是來套話的,為什麽還要和我浪費半個下午的時間?”

“為什麽呢?”視頻裏的安祈看起來很開心,他的眸子輕彎著,纖長的睫羽上盛著細碎的陽光,“為什麽我要和你聊天?為什麽那個陌生的犯罪者會給桐桐註射病毒?為什麽科學院和夜鶯都在監視桐桐?為什麽所有人都按兵不動,他們在等待什麽?”

“有這麽多‘為什麽’,你覺得答案是什麽?”

董天天搖了搖頭:“我不知道,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坐在這兒了,”他說著說著突然笑起來,像個吃掉對方一個棋子的孩子一樣,得意地仰著頭,“所以我不知道又能怎麽樣呢?”他反問道,“你知道答案嗎?你知道我來找你的原因嗎?”

“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。”

安祈沒有說話。

他坐在吧臺裏的高腳凳上,背脊挺得筆直,瘦削的肩膀繃成了一根直線,就好像隨時可能強自取折。

董天天看到他搖了搖頭,抿緊的唇邊劃開一絲淺淺的弧度。他依舊在笑著,煙灰色的眸子裏陰沈沈的,視線漂浮在棕紅色的吧臺上,就像想起了什麽往事一樣。

“我不知道你是誰,”安祈說,“我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。”

“可我總會想起來的,就像我想起桐桐,想起我的名字。”

“想起你根本不是夜鶯的人。”

客廳裏聶霜雙倒吸了一口涼氣。他忍不住拉高了蓋在自己身上的毛毯,縮成團依偎在董天天身邊,不停地摩擦著凍到抽筋的腳踝,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已經被冷汗浸得一片陰涼。

他擡頭看向聞秋,試圖從對方口中獲得一些解釋。然而聞秋並沒有說話,只是調高了室內空調的溫度,打開了燈,任由驟起的明光刺得聶霜雙眼前一片模糊。

錄制視頻嘈雜的背景音中,聶霜雙聽到董天天短促地笑了一聲。

他說:“你還能想起什麽?你能想起這個人是誰嗎?”

聶霜雙隔著被眼淚抹花的視野,看到視頻中的董天天用手點了點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,那上面還停留著刺傷印桐的那個陌生人的死狀——他躺在衛生間的隔間裏,裝有移動終端的右手不翼而飛,腦袋被砸得血肉模糊。

安祈搖了搖頭:“你們不是已經猜到了嗎?何必要問我。”

董天天:“什麽?”

“你說過的‘這個人從相反的方向來,和小印先生擦肩而過,他裝成一個過路人,在極短的時間內將病毒註射到小印先生體內’,”安祈說,“監控錄像沒有錄下他任何可疑的行徑,他能在一個合適的時間,恰巧路過印桐身邊,要麽他的大腦連接了城市監控,要麽他對桐桐的行為習慣十分熟悉。”

“店裏的常客都知道店鋪的開門和關門時間,可要同時做到了解桐桐上下班的路線、步行速度這兩點,並且擁有往返商業街和住宅區都不會有人懷疑的職業,其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。”

安祈垂了眸子,纖長的睫羽掩去了眸中的神色。他說:“我記得桐桐有提過,他最近總能收到一些奇怪的信。”

“你還記得,給他送信的那個快遞員長什麽樣子嗎?”

……

同一時間,夜晚20:50,花園小區。

印桐正在泡澡。

他將自己整個人浸在布滿熱水的浴缸裏,瞇著眼睛舒服得昏昏欲睡。突然間門鈴聲驟起,嘈雜的機械音中化作短促的催命符,磨損著肇事者所剩無幾的耐心,急促地敲擊著他隱隱作痛的太陽穴。

“叮咚叮咚叮咚叮叮叮叮叮咚叮咚叮咚!”

他翻身坐起來,趴在浴缸邊緣緩了半晌,深吸了一口氣,才略微壓下自己快要蹦出喉嚨的心臟。門鈴聲沒有絲毫休息的意思,他裹上毛絨絨的睡衣,胡亂用毛巾抹了幾下頭發,一邊套著拖鞋,一邊敷衍地喊道:“來了來了來了!”

門鈴聲戛然而止。

夜晚的冷風滲入房間,凍得印桐打了個哆嗦。他趿著拖鞋三兩步跨過走廊,直到手指被冰冷的門把手凍得一哆嗦,才恍恍惚惚地意識到現狀。

他站在門口,結實的防盜門緊閉著,客廳的燈光漫進漆黑的走廊留下細碎的光影,寒氣從他濕漉漉的腳下攀爬到他滴水的發絲,穿過他發麻的頭皮,凍醒了他渾濁的大腦。

這麽晚了,來的會是誰?

他皺著眉從貓眼向外看去,緊閉的門扉外站著一個熟悉的陌生人。

那是個快遞員。

年輕的快遞小哥站在門口,一邊哼著歌,一邊捏著手裏的信封左瞧右看。他戴著紅底黑邊的鴨舌帽,身上套著件同樣配色的棒球衫,印桐隔著貓眼看了他半晌,在對方節奏感極強的調子中掛上了防盜門的安全鎖。

然後,他拉開了門。

“印先生!”快遞小哥興奮地擡頭,捏著手中的信直接從門縫裏塞了進來,“您的信,麻煩簽收!”

印桐被他懟得脖子後仰,夜晚的冷風順著半開的門扉呼呼地灌進來,凍得他雞皮疙瘩立刻起立敬禮。

他有些煩躁,說不清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快遞小哥太熱情。這個年齡段的小夥子總有幾分令人招架不住的活力,印桐隔著安全鎖看著對方藏在鴨舌帽下黑亮的眸子,總覺得呼嘯的風聲都能帶來聒噪的耳鳴。

“……謝謝,”他接過對方遞來的信,皺著眉在半空中的光屏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“辛苦了!”快遞小哥幹脆地道了謝,扶著帽檐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。印桐看著他哼著小調收拾了口袋裏的東西,手指摩擦著厚實的信封,隨口問道:“之前那位小哥呢?”

他因為自己的問題楞了一下,對上快遞小哥茫然的視線,又故作隨意地補充道:“就是慌慌張張的,動不動就害羞的那個。”

“哦哦哦前輩啊!”快遞小哥恍然大悟,“他請假啦!”

“出什麽事了?”印桐問道。

“應該是好事?”快遞小哥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,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糖,隔著安全鎖遞了過來,“前輩回老家結婚啦,最近是見不到了,不過中央城就這麽大,一葉浮萍歸大海,人生何處不相逢嘛。*”

“印先生別急,搞不好過兩天,你們就又能遇見啦!”

作者有話說

*一葉浮萍歸大海,人生何處不相逢 西游記第四十回 ,吳承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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